在台灣,像「謙卑、服從、敬老尊賢」這樣的價值觀被視為美德,怕打破和諧所以忍讓,從小一直渴望成為大人口中的「乖孩子」,出社會後因為探索職涯每年換工作被當作「不穩定」,沒有名校畢業的光輝讓我很沒自信,骨子裡的自卑讓我焦慮、害怕失敗被罵被責怪,每天戰戰兢兢。
來到加拿大後我心境歷經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聽從心理師建議,我想把此刻的心境記錄下來,同時釐清複雜的思緒和辨識自己的情緒。以前在台灣處在低潮時,我害怕求助於心理諮商師,怕被他人知道我有心理疾病,怕被當成異類,透過吃甜食、大哭、把自己關在家壓抑自己的不舒服,有段時間一直在尋找人生意義,但發現找不到答案,所以有了死掉也沒關係的念頭。
在加拿大到目前待了十個月,好多我固有的思想都漸漸改變,也是繼高中讀尼采文學後,再次有大把時間閱讀心理學、哲學、成功學的書籍,也才鼓起勇氣預約了諮商師,第一次諮商時,我在短短一小時內有種身上的刺,逐漸被撫平的感覺,在這裡,我會寫下文化差異下,我的心境轉變和自己成長的經歷。

我從沒想過自己能選擇居住的環境。
我曾經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頭,我想追求世俗的成功,有名聲、有頭銜、有房有車,有個讓人羨慕的伴侶,有錢又對我很好,我疑惑過幾次這真的是我在追求的嗎?但最終我還是順著偌大的洪流繼續前進。這是我的成長背景,我內心有把天秤去比較白領和藍領的高低、比較國家的優劣,我數次的羨慕其他人的成長背景,我並沒有打從心裡知道自己能改變些什麼。
人生很奇妙,命運透過一次次的際遇,讓我選擇了離鄉背井的來到國外,曾經的我讀理論知道東西方文化差異大,但從沒想過自己有選擇權決定待在什麼樣的環境,過什麼樣的生活,我淺意識根本不認為我的能力能改變些什麼,說到底我只是撇開了責任,輕易的責怪了外在環境與市場,因為那會讓我自卑的心理好過一點。當我真正落地加拿大後,我日日都在面臨現實的挑戰,同時對抗自己的心魔,沒見識、沒眼界、沒有足夠的生存能力,同時也自卑自己的英文能力,儘管準備了一年的雅思卻從沒考過,這樣別人在問我雅思考幾分時,我就能笑著回答說我沒考過耶。
再後來,我像是隱世一般,在偏僻的加拿大小鎮生活,終於不會有人對我的學歷和多益/雅思分數感到好奇,而是關心我喜不喜歡第一場大雪,會不會冷、穿得暖不暖?然後拿出暖暖包給我,邀請我參加聖誕市集和一起佈置聖誕樹,到了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可以不用這樣死命的證明自己,原來選擇了適合的環境後,那些我想逃離和證明的東西,就這樣不復存在了,原來其實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意義嗎?
那天我跟心理諮商師說:「我知道自己能找到工作是運氣好,但我度過了最難熬的試用期,會不會其實我也沒那麼糟?」,諮商師跟我說:「你會把東西都歸到運氣,那你想想看面試時你是怎麼應對的?」我想了想,便把我市場調查和作品集簡報說了出來。然後諮商師說:「這樣聽下來是不是運氣成分又降低了一些呢?」有段時間,我都被訓練著能在第一次見面的人面前,吸吸吐後瞬間切換一張笑臉用有條理的方式表達,但鏡頭一移開,我就會在鏡頭後自我懷疑和哭泣,我就是這樣膽小懦弱的一個人,我從沒真正打從心裡覺得自己很棒,但現在好像一點一滴的可以相信自己是個很棒的人。
過去的我就像是拿著放大鏡在細數自己身上有多少不完美,拼命的學習相信勤能補拙,卻還是無助的覺得自己像是被整個體制淘汰的劣等品。來到加拿大後,我的際遇讓我一點一滴把自己拼湊回去,我不會責怪過往在台灣的際遇,但我終於相信原來不同的環境和身邊的交友圈會這樣大的程度改變一個人看待生命的角度,原來我是這麼有勇氣的一個人,以前的我竟對自己一無所知,而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為我找到了適合我的環境和志同道合的人群。
願我的經歷與成長能帶給還在泥沼的人一點力量,願我這一生能以成為一個有勇氣與善良的人為傲。
「用一場遠行 當做逃離的方舟
掠過遍佈人生指南的街道
不再回去城市某間禁錮靈魂的巢
用這段旅途來結束今日的束縛
對明天毫無保留。」—周深
